我国城市生活垃圾焚烧厂变化趋势图。

徐海云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首次评级5家“3A”3家属粤 评审组组长徐海云受访：因为压力大，所以一定要公正

对关注度极高的垃圾焚烧厂进行全国首次等级评定，这样的工作不管让谁牵头来做，都不容易。最终担子交到了徐海云的肩上。他是中国城市建设研究院总工程师、“首次生活垃圾焚烧厂等级评定”专家组组长。

去年2月，住建部发布了《关于开展城市生活垃圾填埋场和焚烧厂等级评定的通知》，这是全国首次对城市的生活垃圾焚烧厂进行评级，备受外界关注。

今年3月，中国环境卫生协会公布了《2012年城市生活垃圾填埋场和焚烧厂无害化等级评定名单》，包括广州李坑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在内的5家厂获得最高的AAA评级（炉排炉部分）。但此次评选的众多细节一直不为人所知。

近日，在中国城市环境卫生协会与国际废弃物协会联合举办的“2013固体废物管理与资源化国际论坛”期间，徐海云接受了广州日报记者的独家专访。面对记者，徐海云首次向外界透露了评选的内幕：“因为压力大，社会看着你，厂里也看着你，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到公平。”

文、图 本报记者何涛

在垃圾焚烧这个圈子里，徐海云一直是个活跃的人物。在一些公开场合，他的议论常常引发关注，甚至争议。他表示垃圾焚烧厂应建在市区内。他还参与一些地方新建垃圾焚烧厂的争论，不惜招来骂声。在一些媒体的眼中，徐海云是体制内的“主烧派”，但他并不认可这样的标签。

广州李坑被评3A

来自中国城市建设研究院的数据表明，截至2011年底，中国共有城市垃圾焚烧厂109座，每座的平均规模是日处理垃圾量900吨。为应对垃圾围城困局，未来中国许多城市都有新建垃圾焚烧厂的计划。如何管理规范数量日益庞大、又备受争议的垃圾焚烧厂，已显得尤为重要。

去年2月，住建部发布了《关于开展城市生活垃圾填埋场和焚烧厂等级评定的通知》，要求对城市的生活垃圾填埋场和焚烧厂的建设和运行情况全面检查评定。对垃圾焚烧厂评级是全国首次进行，意在促进其稳定规范运行。

今年3月底，中国环境卫生协会公布了《2012年城市生活垃圾填埋场和焚烧厂无害化等级评定名单》，其中北京高安屯垃圾焚烧处理厂、深圳宝安垃圾发电厂、光大环保能源（苏州）有限公司、南海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李坑生活垃圾焚烧发电厂被评为AAA级别（炉排炉部分）。5家3A级的垃圾焚烧厂，3家来自广东。

徐海云被任命为“首次生活垃圾焚烧厂等级评定”专家组组长，从评选标准的制定、专家组的组成，他参与了全过程。徐海云称，全国总共有54家生活垃圾焚烧厂参与了首次评级，运行良好的数量占到93%，总体水平不错。

流化床技术被排除

评级还没开始，徐海云就给各方出了一个难题。目前中国的垃圾焚烧厂根据焚烧炉的技术，主要分为机械炉排炉、流化床焚烧炉两种。徐海云坚持要将采用流化床技术的垃圾焚烧厂排除在评级之外。他的理由是：流化床技术的好处只是停留在书本上，是理论上的好，在现实当中很难体现。但他的观点遭到众多学术权威的反对，包括清华大学和浙江大学的教授。

反对声音还来自地方政府，有一个省的建设厅还专门给中国环境卫生协会发公文，“说到该省来评的专家，不能对流化床（技术）有偏见。这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

但徐海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做法。他有现实的理由来支撑他的观点，我国台湾地区、德国都不再采用这种技术了。“垃圾焚烧要行大道，不存在中国特色，就是要沿着发达国家的技术路线来走。”

最终，住建部和中国环境卫生协会接纳了徐海云的观点，采用流化床技术的垃圾焚烧厂全部被排除在首次评级之外。

临时制定二恶英标准

生活垃圾焚烧厂备受关注，首次评级采用什么标准呢？怎样确保做到公平，让老百姓信服？这些都是徐海云思考的问题。整个标准的出台和执行也经历了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因为这是国内首次评级，在国外也没有先例。”

徐海云说，具体的评级标准总共有几十项，比较复杂，后来住建部也公布了。垃圾焚烧厂很敏感，谁都想评上3A，但能评上的只能那么几家，必须要找差异性。为了慎重地制定标准，专家组先选择北京、天津三个垃圾焚烧厂进行了试评。“根据试评遇到的问题，将规则进行了稍微修改，明确了一些指标。”

标准不仅包括了垃圾焚烧厂内的环境、味道、规模等，二恶英是一个重要的考评指标。“专家组内部有一个意见，二恶英国家标准是1，0.5、0.15都达标，但要想获得3A须低于0.1。这是我们临时定的。”

为什么要这么慎重地制定标准，他坦承，“因为压力大，社会看着你，厂里也看着你，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到公平”。

全国54个厂参评

徐海云说，评级是推动行业规范化的一个抓手。为了达到效果，需要一套有效的评级程序。与其他官方主导的评选类似，先由各城市环卫主管部门组织督促辖区内生活垃圾焚烧厂自查整改，将确认达标的垃圾焚烧厂上报各省住建厅。然后，由各省的住建厅申请部级审核。最终全国有54个垃圾焚烧厂参评。

专家组的成员来自全国各地，共分为10个专家组，交叉考评，每个专家考评5到6个垃圾焚烧厂。“我考评了12个垃圾焚烧厂。我所在的组，除了北京有一家评上3A外，其他的都没有评上3A。专家来自全国各地。”

“专家们都是交叉考评，现场打分，最后回到北京再统一开会。每个专家掌握的原则、尺度可能会有差异，最后到北京大家集体讨论、修正。也有个别专家刚开始打的分数很高，但后来修改了。”

整个评级活动从2012年4月份启动，到12月底才弄完。2013年3 月8 日至15 日在中环协网站公示，最终于今年3月底公布了2012 年城市生活垃圾填埋场和焚烧厂无害化等级评定名单。

3A为何连鞋都烧不坏

为什么最终只确定了5家3A级垃圾焚烧厂？对此徐海云解释说，3A是最高等级，肯定不能评太多。前几轮评比，符合标准的还有很多垃圾焚烧厂，所以只能增加一些评级条件，比如氮氧化物减排与脱硝，目前欧洲也才在做这个。“我们认为做了这个的，是很注意环保，可以加分，但发现还是有很多厂家达标。后来再增加了一个条件：环评。尽管没有要求你做环评，我们假设你不可能觉悟那么高，但如果你做了，再加分。最终评出5家。”

徐海云说，有的厂家也做得不错，但可能环评没做。“我们只能是说3A名额有限，等到下次再评了。事后有些地方可能会有意见，但这些结果并没有反馈到我这里来。”国内的几座3A级的工厂，建设标准都很高，基本上都是采用进口设备。北京高安屯和天津双港就是进口日本田雄公司垃圾焚烧炉，广州李坑、佛山南海都是进口的日本三菱公司的马丁焚烧炉。

评级结果公布后，有网友曾吐槽称，一家被评上的3A厂焚烧后的废渣里还有剩下半只胶鞋，质疑连鞋都没有完全烧坏，怎么可能达到850摄氏度以上高温。对此，徐海云解释称，这只是个别情况，这种担心说明一些人不懂得垃圾焚烧原理。垃圾是在一个炉内烧，假如有一团垃圾裹得很紧，在烧的过程中，可能烧不透，在发达国家也有这样的情况。850摄氏度是指炉膛上面的温度，与底部没有关系。此外，炉膛底部有孔，从下面鼓风，也有可能一些垃圾会漏出来。“新加坡和我国澳门的垃圾焚烧厂的环境排放标准都比国内一家3A厂的标准松，但是他们周边居民的反应很平静。”

垃圾焚烧厂应建市内

领导了史上首次评级，在整个过程中发现了哪些亟待关注的问题呢？对此，徐海云说，一些新建的垃圾焚烧厂远离市区，运输路径达50公里、甚至70公里，长途运输会造成很大浪费和二次污染。他一直坚持垃圾焚烧厂应建在市区内，柏林、维也纳都是如此。“不是说建在天安门广场，至少应建在市区边缘，特别是原有的垃圾填埋场是很好的选择。”

最主要的问题是目前对垃圾焚烧的要求还不明确、具体。制定的标准和要求要十分具体。比如，对于燃烧后的炉渣要进行检测，但我们国家并没有明确政策，多长时间检测一次，由什么样的机构来检测，只是说要检测。可能有的企业对自己要求严，就检测，有的企业为了省钱，就不一定检测。

另外一个最大的问题，环保检测主要是看指标，我们评判的指标是过去一整年，但是有的厂只保留了一个月的数据。另外，在线监测不是说设备一装上就可以永远用，要定期检测、修正，这方面国家需要制定更具体的要求。政府部门如何监管，在监管的人员、制度、资金方面并不到位，更多体现在企业自律。

尽管看问题一针见血，但徐海云还是充分肯定了中国垃圾焚烧厂的总体水平，“60%通过质量认证体系，你说我们国内有哪些行业能达到这样的水平。”